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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7年12月27日 星期三

萌牛費迪南


二〇一七年杪,被兩套卡通打動。一是皮克斯的《可可夜總會》(Coco),另一部則是今回要分享的《萌牛費迪南》(Ferdinand)。

個人以為,卡通要打動(成)人的心,有點難,尤其是用擬人表現手法的非人類角色,原因是:在現實社會打滾多年的成人觀眾,很難保有一顆童心,看卡通還能看得投入,就像隔了一層紗或膜;要打動孩童相對容易,因為孩童想像力未受現實抹滅,仍能輕易把自己代入劇中的動物角色,感受其中的喜怒哀樂等情緒。

故,這部《萌牛費迪南》,能讓我感受頗深,自有它的強項。它改編自著名童書《愛花的牛》,敘述公牛費迪南自小與同類不一樣——他(牠)缺乏公牛與生俱來的“鬥”志,不像一般公牛的畢生志願是獲得鬥牛士青睞,選去鬥牛場與鬥牛士來一場自以為公平的競賽,只要打倒鬥牛士,即是生而為公牛的至高榮譽;費迪南完全沒有這等野心,他的鬥志反而用在“護花”上——同伴霸凌他沒關係,別踐踏他守護的花朵——也因為這種個性,他在牛欄內被孤立,父親前往“聖地”一去不歸以後,他趁機出逃,也遇上改變他往後命運的妮娜一家人(類)……

大眾眼中的公牛,都離不開“兇狠、蠻橫”的形象,可費迪南在妮娜一家人的栽培下,外表兇狠,內心更異常溫柔,這才是他嚮往的生活。直至他以為所有人都會像妮娜那般對他毫無防備之心地到鎮上“賞花”被逮回原本的牛欄,與昔日夥伴“再續前緣”。牛欄內原有的幾隻牛從開始對費迪南的鄙視、敵對,費迪南皆“以柔克剛”,漸漸獲得他們的認同,最終還協力改寫自己“非鬥獸場,即屠宰場”的最終命運。


我特別喜歡費迪南跟鬥牛士在競技場較勁的一場戲。面對鬥牛士的挑釁,費迪南選擇不予理會,奈何圍繞在身邊的“二線”鬥牛士為了娛樂大眾,不斷用利劍協助鬥牛士挑釁費迪南,他才暴走不經意地奪下鬥牛士手中的紅布,角色立馬對調,鬥牛士拼命欲搶回紅布,反而被牽著鼻子走。這一場戲嘲諷意味十足,雖說鬥牛運動是西班牙的傳統項目,可實在太殘忍、太不人道,當看到獵人與獵物立場對調,快意冉冉升起。競賽最終,當鬥牛士手執利劍,一心準備給本該被激怒而盲目往前衝的費迪南最後一擊時,費迪南卻選擇坐下,罷戰——這同樣是以柔克剛的心態描繪,延續了片首費迪南的核心思想,這行為讓他成功停止遭受霸凌,也免於他被利劍擊斃的命運——觀眾的反應(饋),在卡通中是意料中事,但在現實中,應該不會有這等慈悲心吧?於我,《萌牛費迪南》有了“止戰之殤”的意境。

除了牛,編劇和設計師也依據片中登場動物的特性,設計了許多非常貼切的性格與行為(跟《動物方城市·Zootopia》一樣),如羊、刺猬、馬……就連各種體型、外型特徵的公牛,也都各有特征。當然,幕後配音也是戲的一份子,就如替主角費迪南配音的約翰·西南,這可以說是替他度身訂造的角色——本身是美國職業摔角(World Wrestling EntertainmentWWE)的超級明星,聲演費迪南這頭公牛,特別適合,完全襯托“我很衝,可是我很溫柔”兇狠外表下的堅柔之心(又堅又柔,不就矛盾?你自己思考)。

總之,《萌牛費迪南》的教育(環保、人權)意義,是很明顯沒錯,但看在小瓜眼裡,該可潛移默化地教育他們,讓這世界更美好,更和平。力推!


2017年12月21日 星期四

波士糖仔


說馬來西亞中文電影一直原地踏步不求進步,這論點有點偏激。我是從十幾年前《四人夜話》(上網一直找不到資料,不確定片名是否正確,四位導演導的四部鬼片短片湊成一套長片,其中有何宇恒的作品)開始留意(接觸)馬來西亞中文電影,往後每年偶爾會支持兩三部感興趣的(包括從國外紅回來的蔡明亮作品),有些還不錯,有些真的讓人看了幾乎吐血嘔電。今天要分享的這齣《波士糖仔》,算是比“不錯”要好的作品。

還是要從本片主角(同時任電影監製)林德榮談起,這位某電台的一哥,由“分身”角色阿炳躥紅,開拍劇集後,二〇一〇年起,平均每年接演一部電影——《大日子Woo Hoo!》《天天好天》之後,我就對本地華語電影主題相似而有點無奈,不再熱心(不到血的地步)支持。這齣《波士糖仔》,林大膽尋求突破,不再打什麼溫情牌,以“反毒”為題,這在本地中文電影算非常新鮮。

《波士糖仔》有教育意義;劇本不錯;演員有發揮空間,幾位角色設計都很到位——林德榮飾演的波士、童星蘇偉曜飾演的糖仔、趙潔瑩飾演的余麗君,三人之間的親情、友情描繪得有血有淚,對低收入的貧民生活也描繪得很真實;波士本身是個“道友”,那種毒癮來襲即可跟魔鬼交換靈魂的毫無招架之力,以及為了家人而跟毒癮拉鋸的掙扎,林都演得非常好。小演員方面,有幾幕演得太過煽情,對著鏡頭邊哭邊自言自語的心聲透露,是編導的刻意為之吧。

不得不提的是趙潔瑩。這位據說是第一次擔任電影女主角的歌手,在戲裡面“忽男忽女,陰陽兼備”的特質,是波士糖仔兩父子的貴人。沒有她的話,波士不會浪子回頭,糖仔也完成不了亡母的遺願——協助“失憶”的父親“回家”。“協助失憶的父親回家”,多麼有詩意,患癌早逝的母親不向兒子坦白,留下這譬喻的語句,當日後糖仔道出他早就知道父親的“失憶症”、母親“去外國療養”的真相時,更能渲染情緒,形成強大的催淚效果;至於另一位我很欣賞的藝人葉朝明,整套電影四五場戲,都是被人爆頭、挨揍,帶來另類的喜感(咦?)。

當然,電影也有瑕疵,如前段提及的煽情,又如好幾敘述波士天人交戰的場景。我沒犯過毒癮,但知道毒癮來時確實痛苦異常——看波士涕淚縱橫就可想像箇中滋味——然後隔日白天波士又好像沒事地跟余麗君繼續做上頭交待的差事,到晚上又重複天人交戰的戲碼,這不可能吧(至少我看歐洲電影《遇見街貓BOB·A Street Cat Named Bob》形容的戒毒並沒這麼簡單,可以白天正常晚上犯癮)?是剪接出錯還是編導大膽為推進情節而使用冰箱理論“糊弄”觀眾?此外,余麗君的線人身份,我是覺得處理得很突然,除非電影前段已開始鋪陳而我看漏了;而“最終BOSS”太子對著小孩道出的“英雄/海洛因論”,雖有編導要帶出的含義,但用講的呈現出來,反而淪為說教了。

總括而言,撇除掉一些破綻,《波士糖仔》是很不錯,故事前後連貫,單這點就值得嘉獎。它沒犯上一些中文電影的通病:打著“華人就該支持中文電影”的宣傳口號,結果捧場時臉青青地出來——連基本故事都敘述不好。《波士糖仔》,有突破,有用心,值得推薦。


2017年12月13日 星期三

東方快車謀殺案


這是重拍作品。我沒看過之前改編的幾部影視作品,也未看原著小說,但相信小說能傳頌至今(一九三四年出版),自有它經典之處。但最新這齣《東方快車謀殺案》(Murder on the Orient Express),老實說我看得瞌睡連連,好不容易熬完全場。

電影一開始確有吸睛——在一中東國家的場景,一小男孩急促奔跑,手上提著的籃子裝著雞蛋,好像有什麼急事,結果是“引”出此片偵探主角白羅形象與性格的手法,那無法忍受不平衡的強迫症,偶爾很阿Q的龜毛個性,以及他的聰明才智。白羅的鮮明個性及特意蓄留的鬍子,是本片唯一讓觀眾輕易留下印象的角色,此外,沒了。

從白羅登上列車的那一刻,他的一世英名,他對正義的堅持,他對“殺人就得接受懲罰”的非黑即白信念,逐漸瓦解——要的話,這電影也可以是帶出一個有強烈正義感的人對信念瓦解的負面主題。當預告片中排排坐的幾個“重要角色”陸續登場,觀眾知道會有戲看,只是沒想到是那麼嚼如臘味的一齣戲。電影拍不出足夠吸引觀眾好奇心,留下太少讓觀眾思考、共同推理誰是兇手的線索與伏筆,搞得本片最終變成什麼都不是。

來嘗試換個角度來欣賞它的好——熠熠星光。強尼·戴普(我是為他而來)、茱蒂·丹契、蜜雪兒·菲佛、潘妮洛普·克魯茲、威廉·達佛等,還有飾演名偵探白羅的肯尼·布萊納(能編能導能演的他,兼任本片導演),這幾位演技派,相信是因為原著故事的傳唱度太響亮而接演,片商亦樂意用來當做吸引觀眾的宣傳手段。只是,顆顆巨星,除了主角白羅(的大鬍子)和飾演死者的那位,其餘的,型塑得不夠立體,過目不久即忘。


此外,有幾幕的分鏡是很藝術,如白羅首次勘驗屍體的俯瞰鏡頭、預告片中所有嫌疑人物的一鏡到底,都是典範,但是電影節奏太慢,看著瞌(睡)著,我突然好懷念同樣改編自經典著作的《福爾摩斯》(Sherlock Holmes),那快速的剪接,也不會轉移觀眾對猜測兇手用何手法作案的推理興致。

再以另一齣經典電影,一九三八年的《貴婦失蹤案》(The Lady Vanishes)為例,同樣是發生在列車上的案件,也同樣是改編自推理/犯罪小說,述說女主角在火車上遇見與一老婦人萍水相逢,後意外撞到頭昏睡過去,醒來發現老婦人不見了,而每一個人都說不曾見過這位老婦人,讓女主角非常困擾,一度懷疑是不是自己精神失常……電影當然迎來一個精彩結局,也沒有藉什麼外星人綁架等超自然力量來糊弄觀眾。這部新版的《東方快車謀殺案》,本該更能迎合現代觀眾的觀影心態而拍,卻比《貴婦失蹤案》沉悶。

二〇一七版《東方快車謀殺案》真有那麼不堪?我的建議是:不抱期望,看得開心。


2017年12月7日 星期四

可可夜總會


以追星心態入場看了《狂獸》(崇拜余文樂)和《追捕》(迷戀河智苑),結果都失落離場——前者整體氛圍、故事及動作場景不及前陣子上映的《殺破狼·貪狼》(我知道凡事比較只會自討苦吃);後者則是太過易猜誰是真兇的推理片,也是情感(導演、編劇都是)太老舊的動作片。好在另一部皮克斯動畫《可可夜總會》(Coco)挽回我這一週的心情。

從《可可夜總會》的預告來看,感覺跟二〇一四年的《曼洛奇遇記》(The Book of Life)相似,兩者都把故事背景設在墨西哥傳統節日亡靈節,也同樣對音樂有“重度描繪”……且把“生死置之度外”,細說生死課題——這點我非常讚同,針對兒童觀眾為主的動畫,是該趁早讓他們了解這人生課題,而電影寓教於樂的方式,非常適合。

《可可夜總會》述說一鞋匠家族有個代代相傳的家訓,即禁止家族成員與音樂扯上任何關係,而電影小男孩主角米高是天生音樂家,私下藏著一把吉他,透過錄影帶,練得一手好藝,直至奶奶發現他的秘密,盛怒之下學謝霆鋒砸爛吉他,米高也在憤恨下離開屋子躲到偶像的紀念碑內,卻意外闖入異度空間見到逝去的祖先家人,也趁機闖蕩這死人世界,嘗試會見據說是祖太公的偶像吉他之神……

身在科技發達的現在,我個人對所謂“維護傳統”,幾乎嗤之以鼻。無論是宗教也好,籍貫習俗也罷,於我,最重要是“一切從簡”,所以對長輩為了維護傳統習俗而搞得自己焦頭爛額的執念,心裡只有“那麼辛苦,何苦?”的悲歎。《可可夜總會》中起先米高一家的家訓(有點像《神雕俠侶》中古墓派與全真教王重陽的初代恩怨),到後來米高堅持守護夢想而不惜與家人抗衡的精神,真的大獲人心——你看他在亡靈界裡,先答應祖先說以後不再碰音樂而“重生”,回到人間不到一分鐘即執起吉他而再受詛咒墜入“陰界”,可見內裡真有不羈的音樂魂、叛逆的搖滾精神。


而米高在人生地不熟的異世界逃離家人,跟隨一個素昧平生的流浪漢赫克托同行前往追尋祖太公,也是他叛逆表現的二次方。當然,故事發展至此,編劇已經施放魔法,靜悄悄神秘兮兮地鋪陳,只為結尾能帶給觀眾一個意料之外的驚喜——這點我覺得做得非常成功,在此就不劇透。

回到傳統與習俗上,電影有個只要後人遺忘了先人,在亡靈界“舒服”的先人即會永久消失的設定——這也是赫克托不斷嘗試偷渡回人間之故,只為提醒後代子孫別忘記他。於是,將列祖列宗排列在一張神龕或桌上,是有道理的;但因為家訓而阻止家人發揮潛能或天分,則是冥頑不靈的表現。對組訓或傳統拿捏得當,何時該放手何時該執意遵循,都是代代長輩及子孫必修的功課。

電影原片名“Coco”,是米高太婆之名。起先完全對這片名感到莫名其妙,太婆在戲中也僅是個大配角,看完戲才知道這角色可是起著關鍵作用。那種感覺有點難以形容……舉個例:就像周杰倫〈三年二班〉,歌名在整首歌中,出現只不過那一兩次,聽完整首歌卻會覺得很適合用做歌名一樣。

總而言之,二〇一七年剩下最後一個月,《可可夜總會》或會是壓軸的年度最佳電影(對不是星戰迷的我來說),值得推薦。